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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門邪法(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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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門邪法(八)

屋子裏靜得有些可怕,秋子蕭坐在窗口等著來信,好半天都沒有說一句話。

而謝辭坐在榻上,倚著床頭似乎疲憊無比,看起來狀態差得嚇人。

秋子蕭偶爾轉過頭,想說些什麽,但他轉頭看著謝辭那一副虛弱的模樣,卻又什麽都不敢多說了,只怕再激得謝辭吐出一口鮮血來。

謝辭現如今的狀態,看起來也沒有幾口血可吐了。

謝辭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用無比微弱的聲音道:“懷雪……有兩日都沒有來過了。”

秋子蕭先是一楞,緊接著面露詫異:“所以你這麽長時間就是在想這個!”

謝辭不回答,秋子蕭看了他半晌然後又只能放棄了思考。

也對,謝辭現在連死都不怕,在乎的也就只有那麽兩件事了,一個是當年的仇,一個是放不下的人。

好一會兒之後,外面的高空傳來一聲長嘯,秋子蕭終於等到了他的鷹,起身取下一個信封之後卻突然急了起來。

“謝辭,我先要出去一趟,你最好先留在踏雲門,不要離開,不然恐怕就算是江懷雪也按不住那些冠冕堂皇的老家夥了。”秋子蕭語重心長的囑咐道。

謝辭點了點頭,嘆息一聲又躺了下去,微不可聞的呼吸聲微弱到幾乎沒有多少生息。

江懷雪忙到很晚才終於得空,江湖上許多說得上話的門派都想要治謝辭的罪,不只是因為他滅了歃血盟和萬毒宗兩個門派,還有一個原因——

這些年來,有不少罪名都被扣到了他的身上,就像湘城的案子一樣,有時候是兇手刻意偽裝以他的名頭行事,有時候是世人找不到兇手,就只能將離奇的案子都扣到他的頭上。

這麽些年過去,有哪些是是他做的哪些事不是他做的,世人早已不知曉了。

所以江懷雪想要壓下那些聲音,就尤為的不容易。

不過好在還有殊劍閣、清音閣和玄清派他們的支持,江懷雪也還是有些底氣。

今日她好不容易忙完,卻聽韓莫期說謝辭一天沒出來吃什麽東西,給他送去的飯菜也一口沒動過又送了出來,於是江懷雪又準備了些清粥小菜給他拿了過去。

她到的時候謝辭正依桌坐著,仿佛就在等她一般。

江懷雪將飯菜一一擺在他面前,謝辭緩緩睜眼看了看,有些懨懨的轉過頭,片刻之後卻還是端起了那剛好溫熱的白粥。

“再怎麽樣還是要吃些,不然身體怎麽撐得住。”江懷雪往他手裏放了一顆梅子蜜餞,“酸甜的,開胃。”

他接過梅子停頓了很久,實在是沒什麽胃口。

“我……”謝辭拒絕的話在嘴裏打了個轉兒最後咽了下去,只輕輕道一個好字,“好。”

他吃著粥,目光有些僵硬的落在碗筷間卻不敢擡頭,舉止中都帶著些小心翼翼。

謝辭剛想放下碗筷,但一擡頭看向江懷雪,卻又無措的避開她目光,拿起了勺子開始攪著他並不怎麽喝得下的粥。

前幾日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江懷雪來的時候他便還能坦然以待,但現如今他知曉後,反倒是有些無措了。

謝辭垂眸刻意避開江懷雪的目光,眼神有些飄忽。

其實他已無數次想過如果有一天江懷雪發現了他的身份或者知曉了他的所做所為,他又應當如何。

可再多的準備,在此時都顯得無力。

謝辭喝了小半碗粥,最終是放下了碗筷,擡頭看向江懷雪。

今夜月明星稀,窗外的月光在窗欞前撒上一層銀白,桌上燭臺明亮,照映著江懷雪的面龐。

桌上的火光倒映在她的眼中燦若星辰,她望著他,眼中沒有絲毫懷疑和質問,反而滿是擔憂和信任。

江懷雪之前還是有些不敢肯定歃血盟到底是不是謝辭所滅,但見他今日目光中的躲閃,江懷雪便已經有了答案。

她想到白日裏那些門派的威脅,神思有些恍惚,看向謝辭的眼神便更毫不掩飾的滿含擔憂。

謝辭伸手輕撫過江懷雪的臉頰,最終將指尖兒停在了她的眉心,緩緩將那緊鎖的眉頭揉開些。

江懷雪望著他濕潤了眼眶。

謝辭收回手,斜身任由哭得有些無力的人兒靠在了自己肩頭。

“懷雪,你放心,那些門派還奈何不了我。”謝辭的聲音輕輕的,但卻又那麽的堅定。

江懷雪將頭埋在謝辭肩頭,淚水便從他看不到的角度滑落下來。

她原本是沒有想要落淚的,但卻突然感覺好累好累……

八年前謝承安失蹤了,再然後是江懷月也不在了,現如今謝辭的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仿佛隨時都會撐不下去。

她到底要怎麽做,才能留住自己在乎的人……

江懷雪這段時日是真的太累了,她靠著謝辭無聲的落了好久的淚,謝辭便將她抱著,輕拍著她的肩頭。

等她哭累了,謝辭低下頭,卻只見懷中人兒早已沈沈睡去。

謝辭將她抱到旁邊床榻,替她脫下鞋襪蓋好被子,然後便在旁邊坐了下來,就這麽靜靜的守了她一夜。

第二日秋子蕭來時,推門差點兒徑直去把榻上的人拽起來,側身卻看到謝辭站在另一側看著他,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秋子蕭跟著謝辭走出屋子,這才終於開口道:“我找到這段時日傳播謠言的人了。”

謝辭想了想,認真道:“其實也不完全算是謠言。”

“這是重點嗎,重點是我找到人了!”秋子蕭倒是比謝辭還要著急,“到時候我們只需要將他拿下,外面與你為敵的聲音便能消下去不少!”

身後穿來木門被打開的吱嘎聲,謝辭和秋子蕭還沒來得及回頭,便聽見了江懷雪的聲音。

“找到了?”江懷雪眼中分明還帶這些睡眼惺忪,但卻仍舊追問道,“到底是何人指使?”

秋子蕭轉身面向江懷雪:“如同秦汶恩所說,傳播謠言的人就是歃血盟的少盟主,他不知怎的和那些被歃血盟關押的階下囚一起被放了出來,不久後就開始擴散這一消息,我們的人在城郊發現了他的蹤跡,應該很快就能抓到人。”

“他是混入牢房裝作階下囚逃過一劫……”謝辭想了起來,那日他在牢房裏有遇到過一個少年,雖然身上臟兮兮的,但卻沒有遭什麽罪。

當時的謝辭並未想到這麽小的孩子還能有如此深沈的心機,現在想來,倒是他掉以輕心了。

“可我當時蒙了面,他沒有見過我才對,又怎麽會認得出來?”謝辭眉頭越鎖越深。

秋子蕭顯然沒想到謝辭竟然就在江懷雪面前直接承認了是自己所為,他在謝辭旁邊瞪大了眼睛,卻又不知該不該出聲提醒。

江懷雪聽到後反而是並無驚訝,三人裏最緊張的成了秋子蕭。

他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劍兩人面色如常,心知江懷雪已經知曉,便繼續道:“我查到這個歃血盟少主應當也只有十二三歲,怎麽會有如此深的心機?”

“若這一切並非他一人之力呢?”江懷雪認真思索道,“那西疆之人被我們一路追趕躲藏,對我們早已恨之入骨……”

“你是懷疑歃血盟少主背後的人是西疆之人?”秋子蕭問道。

謝辭微微點頭:“極有可能,他早已經我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之前刺殺懷雪只是一個開始,後面針對我們的發難可能會更加防不勝防。”

三人的神色都沈重了些。

秦桑雖然已死,但那西疆之人,才是他們更大的威脅……

接下來的幾日,江懷雪四處奔波拉攏對他們態度並不算太堅決的一些門派,而謝辭修養了幾日卻始終並未見好。

就在江懷雪越發為謝辭的病情憂心時,沈渡舟終於是到了。

一段時日未見,沈渡舟仿佛蒼老了好些,原本烏黑的長發也參雜了些許灰白,他身上帶著些長途跋涉後的風塵仆仆,那雙眼中一片死寂。

可這樣的死寂並未維持多久,他在給謝辭診脈之後很快就恢覆了幾分從前的暴躁。

“你怎麽會突然使用這麽多內力?脈象跟你三年前你滅萬毒宗後差不多糟糕!”

沈渡舟是一個並不容易生氣的人,在面對謝辭的時候除外。

秋子蕭一挑眉坐下來準備看熱鬧:“沈渡舟你算是猜對了。”

沈渡舟診脈的手一抖:“什麽?!”

“他不但滅了歃血盟,還為了救一個故人耗費了大量內力,原本剩下的半數內力現在應該不足一成了。”秋子蕭說完,自己都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沈渡舟聽完更生氣了。

“你——!”

“你……”

“罷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沈渡舟揉著額頭,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半天之後開始轉身搗鼓藥箱,一邊搗鼓一邊搖頭。

“靠你自己的內力定然是不夠了。”沈渡舟斟酌著開口,“你現如今的內力恢覆本就很慢,無論如何調養都只不過恢覆曾經半數,現在又突然消耗如此,下次毒發還不知會是什麽狀況。”

謝辭低頭聽著,倒是鮮少如此安靜。

“這幾日我替你再熬些藥調養一番,但最終還是得要同源內力助你壓制,不然就算是我也回天乏術。”

謝辭對現在性命攸關的狀況都已經有些習以為常,並無所謂的點點頭。

他才中百殤蠖的那五年,還有三年前滅歃血盟之後那次,不都是這麽賭過來的麽……

謝辭點頭應下,卻在對上沈渡舟的目光時互感不妙。

“可是這一次,你或許真的得去見一見韓末了。”沈渡舟擡頭,眼神嚴肅冷若堅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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